小时候在农村长大,过过穷日子,经常饿着肚子。所以也就吃过很多现在看来是纯天然食品的东西。我的老家是胶东半岛的一个小村子,四周望去都是山。哪个地方什么时候有什么野果子,都记在我脑子里,所以经常就像一个小野人一样从一个山坡跑到另一个山坡。
所谓靠山吃山,冬天过后,农民们的好日子就慢慢来了。早春时节,在果园或者麦地里会有荠菜。等到山里变绿、草木开花之后,可吃的就更多了。从前曾经救过很多人性命的榆树钱现在很少人吃了,做成菜包子却是一道美味。有一种吃柞木叶子的小甲虫,有花生米大小,翅膀颜色发绿。而另外有一种金黄色甲虫,个头稍大些,当地叫它“瞎闯子”,每到傍晚它们就成群结队地从土里爬出来,在地面上相互抱在一起交配,抓住它们毫不费力,一阵功夫就可以抓到一大包,回家炒着吃。
等到麦子黄的时候,就可以到山里去采蕨菜了。蕨菜据说在东北很多,并且还出口到日本。老家附近有个很长的山沟,里面有一个村子,名字叫做“单耳山”。就这个山沟里蕨菜很多。山里的其他野菜也不少,比如黄花菜,野韭菜,麻生菜。我最爱吃一种野草,这个草的叶子和太阳花很类似,俗名叫做“知了眼”,这个草生命力顽强,锄掉之后还要把它们捡起来拿出去,否则它还会在原地重生的。但是用水烫熟了之后凉拌很好吃。以前在家里的时候,母亲知道我爱吃就会特意留一小块地长这种草。白色的刺槐花开放在夏天,同样也是一道美味。
到了秋天的时候,可吃的东西就更多了。玉米地里或者地堰上会捉到肥硕的蚂蚱或者螳螂;大豆地里会抓到豆虫,这些都可以烧着吃。豆虫是一种绿色的虫子,吃大豆的叶子。秋收的庄稼地,对于儿童来说,也是一个游戏的乐园。每次秋雨过后,都是采蘑菇的好时候,我们那里能吃的野蘑菇有三种。后来有一次我在烟台的大街上看到一个农民摆着两篮子野蘑菇,都还带着未摘净的野草叶子。可惜城里识货的人少,很久没人问津。
时至今日,我还保留着不少儿时的习惯。比如几年前回家,看到地头长着新鲜的香椿芽,摘下来就吃。我递给妹妹,她也照吃不误。而我那城里长大的妹夫却笑着直摇头。现在年龄越来越大,能吃到这些东西的机会可能没有了,只是空留一份想念。
2014-12-31